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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並沒有能夠被激勵到。

陳楊也不多說,徑直上了車。

車子一輛輛啟動起來,車隊繼續向前。司機說:“補給車壞了可真是倒黴。萬一修不好,明天就只能往回撤了。”

蔣東回頭瞅瞅陳楊,見她一臉不愉,笑笑道:“說不定就修好了呢。”

見沒人理他,他又道:“就算真的修不好,這一趟也不算白來。對不對,陳小楊?”

陳楊撇過臉瞪著窗外的沙子:“要是真修不好,那就往回走唄。以後再找時間來一趟,一趟不行就兩趟,我就不信了,補給車還能次次都壞不成?”語氣裏的肅殺之意比窗外的風沙還要狂暴。

司機從後視鏡裏覷了覷她的臉色,很明智地選擇了不再開口。

蔣東卻笑起來:“陳小楊,你知不知道,你生氣的時候特可愛。”

陳楊擡手就狠狠掐了他肩膀一把,聽他“哎喲哎喲”地怪叫,心裏的那股邪氣莫名地消散了不少。

“你還說,都是你害的,定的什麽鬼路線!”氣沒消完,她惡狠狠地加上一句。

這下連林檬都笑了:“行了楊姐,你就別凈欺負小東了。”

陳楊聽著倒詫異了一下:“我欺負他?我哪有欺負他!”

“這還不叫欺負啊?”林檬似笑非笑地瞅著她,“說真的,小東對你真可以了,這一路上又要任勞又要任怨的,你還要人家怎麽著?”

林檬平日話不多,難得認真表個態,她既這麽說,陳楊就有點心虛,忍不住暗暗回想了一下。這一想,一路上的細節歷歷在目。可不是麽,小東這幾天的確是臟活累活搶著幹,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倆,她因為心情不佳,的確時不時還遷怒下人家……

弄得兩人不像是姐弟,倒像是……猛然蹦出這麽個念頭,陳楊心裏於是就有點不自在,半天也沒接話。

“檬姐你這就不知道了,姐弟一起出來玩兒,弟弟那就是用來欺負的。”蔣東像是看出了她心思似的,笑著替她解圍,“你自個兒不好好利用機會,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那店兒了啊。”

林檬笑一笑,也道:“你這是受虐體質吧,上趕著讓人欺負。行,讓我好好想想,怎麽欺負你才好。”

陳楊撇頭看窗外黃沙,只覺得心裏有些酸有些軟又有些煩,那些糾結的線頭似乎越纏越緊了。

這傻孩子,他替她救什麽場啊!他不是最不願意聽“姐弟”這倆字兒的嘛!

等到了宿營地,湊合吃了點方便面。補給車還是沒有動靜。大家三三兩兩散開,有的聊天,有的拍照,有的發呆,心裏都有些沒譜。

陳楊正望著來路盼著那沒有影兒的補給車,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,嚇了一跳。回身一看,果然是蔣東。下意識地就有點兒沒好氣,卻又不願意再對著他擺臉色,便只面無表情瞅著他:“有事兒?”

“咱倆拍張照唄。”蔣東笑瞇瞇的。

拒絕的話就在嘴邊,卻怎麽也說不出口。一路上合影跟人拍了不少,拿什麽拒絕他?何況說起來也真不是什麽多過分的要求,她也不忍心拒絕。陳楊嘆口氣,道:“行吧。”

於是找了個背面沒人的小沙丘,兩個人站到了一起。

“靠近點兒,你倆也離太遠了。”林檬舉著相機,遠遠道。

陳楊只得朝蔣東又靠了靠。蔣東猶豫了一下,伸手摟住了她的腰。手是標準的紳士手,沒有真的碰觸到。

陳楊僵了一僵,忽然就有些心軟。她朝蔣東的方向微微偏了偏頭,調整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。

“一、二、三!好了!”

兩人“倏”地分了開來,走了幾步,又似乎都覺得有些突兀,各自轉身沒話找話。

“陳小楊,咱倆是不是都有好幾年沒照過合影了?”蔣東說完就後悔——上次合影是在陳楊的婚禮上。

陳楊楞了楞,點點頭:“嗯。快五年了吧。”她說得若無其事,面上神色淡淡,像是根本沒有記起那場奢華盛大的婚禮。右手卻不自覺地伸向左手,撫了撫無名指上殘留的痕跡。

蔣東默了默,只是看著她,不說話,剛剛戴上的墨鏡裏映著她強裝鎮定的模樣。陳楊轉開目光看向來路,說:“補給車來了。”

運氣並不算是太差,補給車修好了。後面的路程也一帆風順。回到京城之後,果然應了陳楊的話,大家都對這次沙漠之旅表達了高度滿意之情,甚至不少人在朋友圈裏稱這是一次“一生必須去一次”的旅行。

大家士氣大振,陳楊的心情也好了很多。直到林檬把自己相機裏的照片整理了出來,傳了好些張給她。

頭一張就是她跟蔣東的合影。兩個人維持著一個比禮貌近一點比親密遠一點的距離。她披著紗巾,淺淺笑著,他特別認真地看著鏡頭,笑得很開,眉頭卻微微皺著,手離她的腰有著一公分的距離,顯得很克制。

他的眉眼混雜著孩子般執拗的稚氣和成年人決然的隱忍,讓她盯著看了很久。他真的長大了啊,她忍不住地想。是什麽時候,是經歷了什麽,她一直以為被自己保護得很好的他,竟然就這樣長大了呢……

匆匆翻過許多張和別人的合影,以及自己的單人照,在她幾乎要應付公事般完成“看照片”這件事時,最後幾張又讓她楞了楞。起初她以為是林檬發錯了,翻到最後一張時她突然明白了林檬的意思。

那幾張照片上並沒有她,全是蔣東的單人照,什麽姿勢都有。看樣子是林檬偷拍的。

每一張他的墨鏡上都映著同一個人。

每一張他都註視著那個人的方向。

她在照片的延伸處,照片上沒有她,卻全是她。

陳楊的心被狠狠地撞擊了一次,又一次。天啊……她像是頭一次知道他對她的感情,只能在心裏默默重覆這兩個字,一遍又一遍。

他不是喜歡她……他……愛著她……

她不得不再一次認真審視自己同蔣東的關系。

喜歡是很輕巧的兩個字。程度可以有深有淺,時間可以有長有短。我喜歡你,更像是一個孩子驕傲的告白。不必負什麽責任,也不用作什麽承諾。那只是一種單純的喜好。我喜歡你,就像我喜歡喝美式咖啡不加糖一樣,別的也並非就不能喝,甚至,我可以同時喜歡美式咖啡和椰奶果汁。喜歡一個人,並不代表就不會喜歡另一個人,甚至很多人。

但愛不同。愛是排他的。我愛你,代表我只愛你,不愛別的任何人,不論現在或未來。我愛你,是把整個心捧給你交給你保管,那心裏,處處都是你。愛就是承諾,就是責任,不會忽然改變口味,不可以跟別的人共存。我愛你,我是你的,我永遠屬於你。弱水三千,只取一瓢飲。從此以後,除卻巫山不是雲。

對一個說喜歡你的人,你可以只是微笑著說謝謝。但對於一個真正愛著你的人,你該好好考慮,要不要試著接受他的心。因為你要明白,他已經毫無保留地向你放開了他最脆弱的一面,他容許你接納他,也容許你傷害他,他自動解除了武裝,把心袒露在你的面前,他接受你給予他的一切,無論是溫暖的擁抱或是無情的鞭笞。你要知道,你對他負有責任。你該欣喜地接納,或是溫柔地拒絕。你要盡量避免傷害他。

為什麽?

因為天理循環報應不爽,因為你或許也會有一天,如張愛玲所說,愛上一個人,卑微到塵埃裏。

陳楊不得不認真地考慮,她是否真的完全不可能接受蔣東。

她不願傷害他,不願拒絕他。不要說他是她一心疼愛的弟弟,即使撇開這層關系,她也不能不珍視他對她的這份感情。可恰恰是因為她一直當他是弟弟……

如果不是蔣東,換了另外一個男人,一個她其實很有好感的男人,她仍會這麽不假辭色地拒絕嗎?

或許並不會。不是嗎?

☆、電話

陳楊猶豫了很久。

每一次下了決心都會被很快推翻。

在她無盡的糾結中,春去夏來。應思白再婚了。

鋪天蓋地的新聞,新娘也出身豪門,生得明眸皓齒,看照片倒真跟應思白是一對璧人。

一對璧人。當年他們也是這麽形容陳楊跟應思白的。

公司的人這些天看見陳楊大氣都不敢出,但很奇怪,其實陳楊心裏並沒有太多感慨。

“恭喜。”被記者堵著群訪時,她只淡淡說了這兩個字。

但願這次他能如願得子吧。草草翻過報紙時,她心裏是這麽想的。

一年時間,改變了太多太多。應思白於她,漸漸成了褪色的記憶,曾經~痛徹心扉的背叛如今卻像是結了疤的傷口,只剩了麻木。

現在她關心的是,林檬的新片票房口碑都不錯,有沒有可能拿下年底金鶴獎的最佳女配?公司看好的幾個新人,能不能成功簽下來?……還有蔣東,她究竟該怎麽面對他……

那次沙漠之旅後不久,蔣東就又進駐了片場,至今他們都沒能見上一面。隔著電話的問候總是顯得有些遙遠,卻也沒有了面對面相處的不安和尷尬。她確認了蔣東對自己的感情,卻沒辦法確認自己對蔣東的感情。

沒錯,她當然喜歡他,關心他,但這喜歡和關心裏,有多少是對弟弟的,又有多少不是?她不能無視他對她的愛,可她真的能做到好好回應他嗎?且不說輿論和家庭的阻力,單單就說她自己,她對他的感情,是愛嗎?或者說,能發展成愛嗎?

她不知道。真的不知道。

從來明決果斷的她終於遇到了這輩子最難的一道題。

她竟然只想逃。

就這麽逃了幾個月,花瓣網某八卦組忽然有了個帖子,說得含糊不清卻又頗能惹人猜想,標題叫“八一八那些同性戀和被包養的偶像小生”,因著話題的禁忌性和敏感度,不久即被刪除。但主帖內容卻被有心人覆制散播,傳遍全網。其中有一條就被對到了蔣東頭上。

“J姓小生,古偶成名,粉絲彪悍,曾有某女星主動示愛,卻一直不肯配合,因長相陰柔傳其為gay,其實該小生早被女富商包養數年。”

J開頭的姓並不是那麽多,無非也就季、紀、金、江、姜、蔣之類,而“古偶成名”、“粉絲彪悍”、“長相陰柔”、“女星主動示愛卻不肯配合”這幾條都對得上的似乎只有蔣東一人。

於是乎傳著傳著“蔣東被包養”就上了熱搜。

秦朗氣得直罵娘:“誰特麽那麽缺德,傳什麽不行傳包養!”

其實誰都知道這消息是誰放出來的,又是為什麽。外面粉絲已經打成一團,陳楊也已經跟流金光影那邊打過嘴仗,對方一口咬定跟自己跟陳子瑩都沒關系,雙方吵來吵去吵不出個結果,除了在心裏狠狠記下一筆也沒別的辦法了。

讓對方公開承認是他們放的假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。就算打上法庭,也沒證據,只能是不了了之。連連吃悶虧吃得陳楊憋屈之極。倒是蔣東挺想得開,反過來勸陳楊:“原本還覺得她有點可憐,現在反倒心安了。”

“心安?”秦朗皮笑肉不笑地瞅一眼陳楊,“你看看你姐,那恨不得跳起來咬她一塊肉的樣兒。”

陳楊板著臉不說話,秦朗哈哈笑,在她肩上拍了一記:“喲。動真火了啊。”

陳楊不理他,拎起電話就打,十二分的簡單粗暴:“餵,許主編啊,對,我陳楊。最近缺料麽?……”

放下電話,那兩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她。流金光影董事長和旗下女星酒店開房?這麽勁爆的消息那幫狗仔都沒摸出來……

“這事兒你什麽時候知道的啊?”秦朗下意識摸著下巴,一臉見了鬼的表情,“不是,我應該問你,你怎麽知道的啊?還幾月幾號幾點開的房你都知道?你鉆人家床腳了?”

陳楊沒好氣道:“秦朗你去找咱法律顧問,用他們律所名義發一份律師函,澄清蔣東不是所謂J男星,話說得嚴肅點,點幾個網上跳得厲害的ID出來。具體的他們知道該怎麽做。”

說完,她扭身就走了。蔣東趕緊仗著腿長,幾步就攆上了她:“楊姐。”

他少有這麽乖乖地叫她“楊姐”的時候,饒是知道他是故意的,那語氣還是聽得陳楊心頭一軟。

“幹嘛?”沒停下腳步,她卻還是回了他。話裏話外還殘存著些不高興,硬~邦~邦的。

“對不起。”蔣東小聲道。他知道陳楊什麽脾氣。她肯定是不屑用演藝圈那套爆料方法的,但為了他這個不明不白的黑鍋,她卻破天荒頭一遭兒用了。

陳楊頓一頓,搖頭:“你受害人一個,跟我道什麽歉?”

“這不是連累你了嘛。”蔣東瞅瞅她表情,小心道,“請你吃飯消消火?”

陳楊被他氣笑了:“吃你個頭啊。外面傳你被包養,咱倆再出去吃飯被抓著……有點腦子成不?”

“被抓著不正好麽?”蔣東身子一斜,堵住了她的去路,“我就幹脆坦白得了。是我一廂情願,求著被包養……”

“蔣東!”陳楊被他半真半假的話弄得氣往上沖,“你覺得無所謂是不是?你覺著你的事業比起愛情什麽都不算是不是!這麽多年這麽多人為你努力鋪路,好不容易走到現在容易嗎!你說你成熟了,要我不要再拿你當孩子看,那就拿出個成年人的樣子來行不行!”

盛怒之下,她的嗓音有些大,公司裏好些人探頭探腦竊竊私語。

蔣東垂著頭站了一會兒,乖乖讓開了路。

看著他那樣子,陳楊忽然就又有一點心軟。她惡狠狠地把那點軟弱踩在腳下,氣勢洶洶地走了出去。沒有回頭。

流金光影和安影娛樂的媒體戰就這麽打響了。一打就是一年。打來打去打紅了眼,緋聞啊傳言啊一波又一波,兩邊藝人形象都受損,漁翁得利的是那些八卦周刊和報紙。

陳楊知道戰爭傷人傷己,但對方既已欺負到了頭上,自己自然也不可能退縮。在娛樂圈裏混某種意義上跟打仗差不多,逆水行舟,不進則退。今兒張三打臉你不還擊,明天李四王五就都會跳出來。她陳楊什麽都缺,就是不缺血性。從小部隊裏長大,她寧願站著死,也絕不跪著生。何況這種時候,不反抗才是死路一條。

蔣東這一年安靜本分,除了繼續拍他的偶像劇,也接了部綜藝。這節目是陳楊和魏軍研究了很久給他定下的。正值奧運年,數個電視臺都推出了明星競技節目,打著競技的幌子周游世界,借著明星的撕逼合作傳緋聞拉攏觀眾。這或許不算最好的選擇,卻是比較穩妥的決定。

比起一般的明星綜藝,這節目主要還是正能量的拼搏,情節跌宕起伏,過程鬥智鬥力,如果表現尚可,很容易拉到觀眾的好感,而除非特別作或者特別假,也很難引起普遍的反感。蔣東算是新鮮偶像,群眾基礎還不錯,加上顏值高體力強反應快外語好,理論上說漲漲粉問題不大。

但有一個問題卻讓陳楊猶豫了很久——這畢竟是一款運動題材的綜藝節目,受傷恐怕很難避免。

蔣東臨走前她叮囑了又叮囑,自己都覺得自己快要變成了念經的老和尚。

等蔣東走了,她就天天盯著報道,生怕什麽時候蹦出來一個壞消息。其實小虎他們都跟著呢,雖然拍攝時都不在一塊兒,但知道消息肯定比節目通稿快。

但她就是不放心。總覺得一顆心懸在半空中。幹什麽都不對勁兒。

偏這時候事情還多,手機時不時地響。每響一次她都神經緊張一回,自己都覺得自己猶如驚弓之鳥。

這不,剛洗完澡吹著頭發呢,手機就又響了。

她跳起來,瞥一眼電話號碼,覺得有點兒熟悉,想一想又沒想起來,怕是蔣東那邊有問題,還是迅速接了:“餵,你好。”

對面沈默了很久,久到她以為對方打錯了電話。

狐疑地挪開手機又看了眼屏幕,她忽然想起了這號碼是誰的。

她對數字向來不敏感,一向記不得誰的電話,那時他逼著她背他的號碼,每天都抽查。

“都有來電顯示,幹嘛要背啊。”她抗議。

“萬一出什麽事兒了呢,萬一手機丟了或是被人搶了呢,萬一……”他一本正經地碎碎念。

她聽得哈哈直樂:“餵,應總,你這麽說你家保鏢會很受傷的喔,你這是在鄙視他們的專業能力啊。”走到哪兒,她身後都有兩個保鏢跟著,初時她真是特別不習慣,但還是體諒他的擔心屈服了。

“必須得背。”他不理她,皺眉強調,看她嘟起嘴又放軟語氣哄她,“就背我這一個號就行。這個號是你專用的,不管什麽時候,一響我就會接。”

“喔?不管是在開董事會還是在拼酒?”她笑瞇瞇地摸~他的下巴。他胡子向來刮得幹凈,只有她能見到一夜醒來時他新冒出的胡茬。

“任何時候任何地方。”他說。

陳楊搖搖頭,將那混亂的回憶趕出腦海,清清嗓子,朗聲道:“應總,有事嗎?”

☆、分歧

“陳楊。”對方的聲音有點啞,字與字之間拖得也有些長,一聽就是喝了酒並且沒少喝——她對他實在是太熟悉了,“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兒嗎?”

陳楊默一默,道:“應總,喝完了酒就回家吧。”

“陳楊……”他低沈著嗓子道,“今天我兒子出生了。老爺子特別高興……”

“哦。”陳楊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,只淡淡道,“那恭喜了。”

“但我為什麽高興不起來呢?”男人的話裏已經帶了些哭音,“我高興不起來……我已經擁有了我想要擁有的一切,但我心心念念的卻是已經失去的東西……”

“應總。”陳楊聽不下去了,“回醫院去吧。您不該打這個電話。”

“我就站在電影學院操場跑道上,想著這些年這些事兒。”應思白的聲音裏夾著點點風聲,顯得特別遙遠,“陳楊,我怎麽能把你弄丟了呢?”

陳楊把電話拿開,閉了閉眼,深深吸了口氣。

“應思白。”她對著電話清清楚楚地說,“你如果還尊重我,就馬上掛了這個電話,愛去哪兒去哪兒。你是個結了婚有了孩子的男人,沒有資格再對我說什麽。如果你還有點兒良心,想想你現在的妻子和孩子。”

“陳楊……”男人終於哭出了聲,“你還是這麽心狠,你怎麽能這麽心狠……我一直留著這個號碼,就是希望你哪怕挽留一聲……可是你根本不給我機會,根本不給……”

曾經親密的男人哭成這樣,要說陳楊沒有一點感慨那是假的,可是除了委屈,更多的是不可理解:“當初提離婚的是你,先結婚生子的也是你,你竟然怪我不給你機會?”

她頓一頓,道:“把這個號碼銷了吧,我早就刪掉了。”說完,掛斷電話。

她一個人在窗前坐了很久。

她沒有想過應思白會後悔。但即使知道他會後悔,她也還是會離婚而不做挽留。而如果當時她不離婚做了挽留,他真的會回心轉意麽?誰知道。

紅玫瑰白玫瑰。也許對有些人來說,總是失去的才值得珍惜吧。

她將手裏的咖啡一飲而盡,又拿了手機,把通話記錄裏的那個號碼刪掉了。

早已忘掉的一串數字,早已離開的一段生活,多想無益。

不知何時,窗邊已升起一輪紅日。初升的太陽尚帶著幾分稚氣,陽光溫溫的,沒有那般刺眼。

電話再次響起。這一次是小虎的。算算時間,那邊正是一天錄制結束的時候。

“餵,出什麽事了?”她急匆匆地問。

迎來的卻是一串清朗的笑聲:“能出什麽事兒啊?陳小楊你別咒我哈!”

她忍不住就泛起了笑:“怎麽想起來打電話?”

“這話說的,好像我平常沒跟你打電話似的。”那人語氣裏滿是無辜,“要不是電話都被導演組收走了,我怎麽也得一天三遍問安哪,對不對。”

“又貧!”陳楊笑罵,“少來這套。說,有沒有受傷?”

“沒有沒有。”他急忙否認,“別瞎操心,你的人你心裏該有數兒啊,咱那是特殊材料打造的,就這麽點兒活兒,能難得住咱麽?”

你的人。

陳楊在心裏咂摸了一遍。再一遍。

“反正最重要就是安全。聽到沒?”她按住心裏的異樣,端著姐姐的架子強調,“不然回頭都不知道怎麽跟你爸媽交待。”

“只是要跟我爸媽交待啊?”他痞痞地問完,卻自己心虛地跳向了下一個話題,“最後一站回京城,錄制的時候你來看吧,給我加加油。”

“啊,哪天?”她忙忙翻記事本,“我查查看有沒有行程……”

“陳小楊,你慌什麽啊。”他哈哈笑,“說!什麽行程比看我比賽還重要!”

她輕咳一聲,道:“行了行了,我去就是了。省得到時候拿不著冠軍又怨我。”

“那說定了哈!”他笑得自信滿滿,“再預定慶功宴一場啊,你請客!”

那天陳楊早早去了現場,第一個項目就讓她嚇了一跳。

“安全措施到位嗎?不會有意外吧?”她轉頭就找現場導演確認。

“保險繩都是專業的,放心吧。”導演拍著胸脯跟她保證。

她只好把自己的擔心硬生生按下去。

蔣東這組排名很好,先發第一。蔣東的搭檔武力峰先上,武力峰是個模特,個子跟蔣東差不多,在節目裏兩人被稱為“雙高組”,一直是奪冠大熱門。

結果武力峰一上來就受了傷,手臂被板子蹭了個大口子,現場緊急包紮處理完,事兒倒是沒什麽事兒,但後面的項目基本只能靠蔣東了。

陳楊一項項接著看下去,看著蔣東在水裏的瀟灑泳姿,看著他被倒吊著拼圖的快和準,看著他靠著一己之力力挽狂瀾,忽然之間,就覺得有些驕傲。

沒錯。他是她的人。從小看到大的弟弟,終於長成了一個閃閃發光的男子漢。可以被依靠,可以被信賴,可以被蜂擁著站上巔峰。

她舉著手為他歡呼,她對他遠遠豎起大拇指。

她的弟弟,長大了。

蔣東這組不出意料地拿到了冠軍。隨著節目的播出,他的人氣也上升了一大截兒。對於他的發展規劃,公司內部意見上有些不統一:一派認為應該繼續演古偶上綜藝,等人氣比較穩固之後再圖格局;另一派認為從現在開始,他應該挑適合自己的導演和角色,趁著年輕又有點名氣,抓住這機會把演技磨上來,綜藝短期內最好不要再上了。

毫無疑問,陳楊是第二撥的領頭軍,她看中的是蔣東未來的發展,對於一個男星來說,演藝生命會相對更長,一直困在偶像小生的行列裏對他將來不利。但秦朗卻覺得,紅是一件非常不確定的事,演藝圈大把演技好卻錯過了好機會的老戲骨,既然現在有紅的苗頭,那就要大幹快上,先把人氣紅利弄到手再說。

這不是陳楊和秦朗第一次發生分歧。在公司的主要藝人身上,他們倆的意見幾乎從來沒有一致過。

林檬不消說,之前秦朗是打算放棄的,陳楊堅決不同意。現在林檬接了兩個片子,居然拿到了金鶴獎最佳配角獎,眼見著是又翻紅了,雖然網上針對她的黑料還是足足的,但對她的演技似乎沒有多少爭議。現在她的情況是鐵粉有一小撥,路人粉一群,路人黑一群,鐵黑一群。說白了,就是黑紅黑紅的。網上的常見論調就是——雖然她做人那啥,但演戲確實不錯;最討厭小三了,可這戲好看,只能捏著鼻子忍了;就因為林檬,硬是沒看這戲,唉,幹嘛非得請她……為這事兒,秦朗一直覺得有點沒面子,跟林檬處起來也總是有點尷尬。

再來,就是喬安羽。秦朗一直認為喬安羽的資源分配到的太少,如果能繼續加大投入,她的潛力絕不在林檬之下。但陳楊卻覺得喬安羽演技還欠些火候,現在過多傾斜資源只會凸顯出她的劣勢,若是演砸了好角色反倒不利於她將來的發展。為了喬安羽,兩人爭執就沒斷過。陳楊知道秦朗近年來跟喬安羽走得很近,她隱隱覺得喬安羽對秦朗有點利用的意思,但這話又說不出口來。萬一人家喬安羽是真心的呢?

最後就是蔣東。在蔣東身上,秦朗是有點故意跟陳楊擰著幹的意思。蔣東跟陳楊的關系明擺著放在那裏,說陳楊沒有私心那是誰都不可能信。既然這樣,陳楊想給他長期規劃是非常正常的事情,他秦朗完全沒必要在這種事兒上跟她爭。但他偏就是不讓步。一方面他是因為喬安羽的事兒賭氣,另一方面,他就沒瞧得起過蔣東。私底下他跟魏軍說,這是個運動員出身的孩子,有體力沒腦子,文化底子不行,又成天玩游戲,人還悶悶的,不願意到處交際,你說說他憑什麽紅?說白了,他就是覺得蔣東根本不可能成為演技派長青長紅。現在的小紅都是靠顏值和陳楊的力捧。沒了陳楊,他蔣東屁都不是。每年各大電影學院戲劇學院畢業的男生有多少?每年懷揣著明星夢混進圈子裏的年輕男演員又有多少?誰特麽有蔣東這樣的運氣,一出道就是偶像劇男一?還不是陳楊捧出來的?

哦,你有自己的愛將,很正常。你維護林檬,我可以忍了。但憑什麽你的人你就各種資源往上堆,我的人你就推脫著找理由不給好資源?他心裏有氣,私下也找魏軍抱怨過,但在公司會議上如此公開地吵出來還是第一次。

“原來你有這麽多不滿意。”陳楊看著他,慢慢道,“為什麽之前那麽多次機會,你都不直接告訴我,安羽是你的人,你希望她得到更多的資源?”

“因為我跟你不同。”秦朗冷冷回道,“我不是因為安羽是我的人才要求給她加資源。安羽在公司多少年了,她一直很努力,她值得這些資源。就靠林檬出事之後那一段空白時間,她就給自己掙出了一片天。如果你能持續投入下去,她會給你更多的回報。可是你偏不聽。陳楊,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,你是好人沒錯,可你真就是任人唯親!”

☆、散夥

陳楊頓了頓,看向坐在一旁悶聲不發的魏軍:“你也是這麽覺得的嗎?”

魏軍嘆氣:“我覺得你們都有錯。林檬是天賦型選手,又一向努力,貿然放棄確實可惜,但說實話,她能翻紅也真是有運氣成分。在林檬這件事上,陳楊你是有點不理性。得到更多資源的話,喬安羽或許是能更進一步,但她演技還欠一點細致打磨,現在就發力推出去未必是好事,這一點,秦朗你有些太過自信。”

兩個鬥雞眼一致對向魏軍:“那蔣東呢?”

“蔣東……”魏軍猶豫了一會兒,道,“我還是讚同陳楊的意見……”

“吱呀”一聲,秦朗直接站了起來,帶得椅子差點歪倒,“我算是聽明白了,老魏你表面不偏不倚,其實站的還是陳楊那邊!”

魏軍見他臉色鐵青,也知道不妙,跟著站起來道:“秦朗你先聽我說完……”

“還有什麽可說的?”秦朗冷笑道,“就這樣吧,既然你們意見一致,我退出就是了。”

“秦朗!”魏軍皺眉道,“咱們當時入夥的時候怎麽說的?就為了個蔣東,你就要散夥?”

秦朗轉過臉對向陳楊:“陳姑娘你說吧,要蔣東還是要我?”

“這不是蔣東和你的問題。”陳楊默了默,開口道,“秦朗,你是不是已經找好下家了?”

秦朗哈哈一笑,點點頭道:“老魏你還有什麽話說?”

魏軍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,從來波瀾不驚的臉上全是難以抉擇的痛苦:“秦朗,別做你將來會後悔的事兒。”又看向陳楊,“陳楊你也別說將來會後悔的話。”

“咱三個走到現在不容易。”最終他只說了這麽一句話。

無邊無際的沈默裏,秦朗咬牙道:“老魏你不用攔我。我不是一時沖動。去年我就申請了出國讀書,一直壓著沒說而已。大家走到今天確實不容易,就留個好念想,好聚好散吧。”

跟他對視良久,陳楊忍著眼眶的濕潤,低低道:“你是要退股麽?”

“嗯。”秦朗的聲音也有些沈,“我知道這麽多錢你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,先欠著吧,寫張欠條就行。”

陳楊微微牽了牽唇角:“謝謝。”

十年好友一朝離散。陳楊覺得這次似乎比上次離婚還要空寂。

愛情,友情……她還能信任什麽?她還能信任誰?

很快林檬的電話就打了過來,說是要入股。

她被這小妮子逗笑了:“得了吧大明星,你手上有多少現錢啊?這兩年工作這麽少,圈子裏開銷又大,你別跟我打腫臉充胖子。”

“以前還是存了些錢的。”林檬倒是一板一眼很認真,“我早就覺得應該投個資什麽的,正愁找不著好項目。我這是看好你和公司才想投的,怎麽還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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